2009年的最後五分鐘,我和小僑、凱文在隔壁大樓的頂樓等著看一年一度的101煙火。我們眺望著遠方,旁邊有人開始讀秒,然後101的尖塔開出了五光十色的絢爛煙花,不絕於耳的「新年快樂」從四周擴散開來,新的一年就此揭開了序幕。我曾想,人人之所以對煙火如此期待也許意味著對來年的期待,太過忙碌的現代人太需要一個儀式來提醒他們「新的一年要到了喔」。2010年到了,但感覺還在2009年之間飄移,是煙火告訴我2010年到了,我笑著想,時間只是人為虛構的概念,唯有瞬間才是真實的,所以才有了煙花燦爛炫目,那令人難忘的一瞬間吧。
我們看完煙火沒多久後就出發去接凱文的香港朋友們,他們從香港飛來台北跨年。凱文的第一任男朋友是香港人,他們十年前在美國求學時相識,交往了一年多後因對方要返回香港而選擇分手。他叫Eason,長得極像那位同名的男歌手,只不過有點中年發胖,讓我們見證了時間的殘酷,凱文忍不住對我說:「不知當初怎麼會喜歡上他的。」Eason和他現任男友外加一名女性友人到臺灣來,凱文理所當然成為地陪,在他們熱烈要求下,我們一行人去了方。寒夜裏,方熱烘烘地擠滿了人,我和小僑東張西望,對我而言,生疏的面孔遠多於熟悉的面孔,更多打扮入時性感的女子穿梭其中,時而與身邊男伴在舞池中忘情擁吻,周圍滿是青澀陌生的身影。我獨自一人在舞池中跳著,時而捕捉另在一處跳舞的小僑的視線,凱文在和朋友們喝酒,廣東話對我而言始終是過於粗邁含糊,所以敬謝不敏的一種語言。有甚麼地方變了,雖然我依舊是不停歇地跳到凌晨四點多,和我第一次到這時一樣,但四周的風景卻已不同。感到有點落寞,有些淒涼,但我仍然很開心地跳著。被黃小裕恥笑新年第一天就把青春浪費在這過氣的地方,突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不服新的老靈魂,也不知道是要跟誰拼了地這樣跳,跳到滿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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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對我而言是充滿變化的一年,但我仍舊擺出處變不驚的姿態適應在我生活中發生的種種改變,我漸漸喪失了時間感,過生活的步調越來越慢,我不再被時間追著或追著時間,開始學習深深緩緩地呼吸與吐息,開始讓自己在獨處的時候甚麼也不想,收去臉上所有表情,只播放熟悉的歌曲,靜靜地聽著,三不五時跟著哼上一兩句。
等著浪花襲來,打在人生的空白處上。
寫完〈請容許我現身/聲〉後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也許是在寫的過程裏投注了太深的信念與算計造成的。在寫的過程裏也常抱持著深深的懷疑與不確定,但就像小僑說,「先把它寫完再說吧」,於是這篇文章還是被我完成了。現在回過頭來看這篇文章,覺得跟當初所想寫的東西不太一樣,有些出入,這到底是自己駕馭文章的能力太差還是文章在中途自行發展了?對這篇文章總括而言自己並不滿意,我的人生不只是這樣--但還沒能得到將自己的人生看得冷徹的能力,至少可當成一個跌跌撞撞後的小小成果。路還很長,但我深知不管再跌個幾次我都能走下去。
這一年來依舊感謝在我身旁的人們,取之於你們的太多,予之於你們的太少。
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甚麼缺憾了,若說:「只有一個心願能實現」,我期盼你們的心願都能實現;若說我有甚麼能夠給你們,我會一直在這裏,任憑歲月流逝、星移物換。友人在耶誕卡上寫說:「你總不能要求萬物均不變」,的確是,但我知道我會一直朝自己相信的方向前進,不變不移。
時間彷彿不算數似的。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