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14日 星期一

〈生殖的慾望〉

今年不時想起自己是在父親27歲時出生的,然而在經過幾個月後自己就要28歲了,最近不知為甚麼總有種隱隱的焦慮。當然現在的我想要一個小孩不是件簡單的事,看完《親愛的小孩》後我居然有點明白適婚女子想要小孩的心情,莫名感同身受,對我而言這並非單純的母性或父性,夾雜更多我說不清楚但一碰觸就想掉淚的心情。

身為一個男同性戀者,曾有過一段長達七年多的感情,在性愛角色中多半扮演所謂的「零號」,總是默默地(想)接受對方,男人跟男人談戀愛/做愛不比男人跟女人談戀愛/做愛簡單。近期有一種念頭愈發強烈,不論是自己的身體還是慾望都想更主導些甚麼,掌握些甚麼。剛認識K的時候他25歲,我19歲,七年多來他劈腿、偷吃多次,一開始除了悲憤與不甘之外我納悶非常,「是我無法滿足他嗎?是有多大的慾望?」但我們每次碰面都做,次數累積下來沒有一千總超過五百,為甚麼?更何況我知道他沒膩。

如今我漸漸走到當時K的年紀,而他已經邁入下一個人生階段(倘若以十年為一個單位的話),雖然說K的慾望不會是我的慾望,但我不禁想,自己現在的某些衝動是否有點像他,畢竟他影響我那麼深,如果有小孩,也是上小學一年級了,那麼多的精液在我體內短暫停留又不得不排出,最後甚麼也沒能留下。

我好想問K:「你覺得我能當一個好父親嗎?」既然當不成情人更不是家人,連朋友關係都淡漠,那當哥兒們總可以吧?我知道這畢竟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像,儘管盤算起現實連希望都在嘲笑我,但我因此覺得有點快樂。

K經過我,我模仿/重複起K,想像他進入我的樣子與感覺,有些事終究是徹底改變了,但我無所謂。

2013年10月2日 星期三

遙遙相望、深情凝視的溫柔之路--吉田修一《路》


「這麼一想,便看了看手表。突如其來的午後雷陣雨,讓春香跑進了公車亭的屋簷下。和艾瑞克的約會是五點,若是從前,她應該會先確認時間才對。確認時間,思考該怎麼做。是要淋雨跑到車站呢?還是攔計程車?可是春香卻沒有看時間,而是看了看天空。下意識裡,她已經準備要等這陣雨停了。對,就像旁邊那看起講義的女孩。對,就像在馬路對面一樣在躲雨的台灣人。」

不知曾多次造訪台灣的吉田修一,在遇到台灣夏日慣常的午後雷陣雨時,是否也像他筆下的小說主角一樣下意識地準備等這陣雨停?台灣在日本小說家的眼中,帶著異鄉的距離與美麗,台灣的俗常風景在《路》這本小說中鋪展開來,遍地散發珠玉般的光澤,牽動台日間三個世代、四組人物交織糾纏的情感,旅人心中的他鄉並非真的是故鄉,就像小說中這無比動人的一句--「從相遇的那天起,我們一點一點地遠離,也一點一點地靠近。」

吉田修一對世俗男女的感情描繪向來深刻,久別重逢並非煽情指向愛情的命運之路,更多的是想當初的猶豫,已是人非,不是當時的自己了--「如果他每走近一步,九年的歲月就縮短一點,那該有多好?」奠基在過往想要得不到、欲見不能的壓抑情感上的,或許已昇華為對現下緣份的珍惜,各式各樣的感情都將隨著時間遷移與累積,沒能被歲月風化的就收束成一段又一段美好的回憶。

在諸事多變的島國之秋靜靜讀著《路》,明明身在台灣,卻鄉愁滿溢。輕閉雙眼,吉田修一描述台灣的字句緩緩在腦海浮現--

「台北這個城市,一到晚上,街上的味道就會有所不同。也許是摩托車和汽車的噪音減少了,讓行道樹多了活力,整個城市好像被森林包圍起來似的。其實,像仁愛路和敦化北路這樣的大馬路,不像是在路上種了行道樹,倒像是路開在行道樹中間,綠意盎然。一到晚上,在大都會的霓虹燈照映下,就會浮現出幻想般的南國森林景象。」

「本想直接回公寓的,但春香彷彿受到晚風的吸引,在街上閒晃了一會兒,便走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書店。時間已經超過十點了,但因為是星期五,書店所在的那棟大樓四周很熱鬧,年輕人在地面上攤開一條布,放上衣服或飾品,擺起了即席的地攤。熱帶之夜,受到晚風的吸引悠然離開房間的,顯然不是只有春香。」

「漆黑的紗帽山在眼前巍然聳立,自山腳蜿蜒而上的路彷彿綑住整座山,朝山頂延伸而去,等距設置的橘色路燈自茂密的南國樹叢內側散發著光芒。」

謝謝你如此張開雙手擁抱台灣,寫出了一條跨越時代與國界,遙遙相望、深情凝視的溫柔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