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8日 星期二
2012年8月24日 星期五
想像與現實的對照--法蘭斯瓦.普拉斯《飛移關卡》
繼《歐赫貝奇幻地誌學A-Z》後,法蘭斯瓦.普拉斯在首部純文字小說《飛移關卡》中再度打造一個生動迷人的幻想國度。《飛移關卡》雖少了如《歐赫貝奇幻地誌學A-Z》中細緻美麗的圖畫,但分毫不減法蘭斯瓦.普拉斯的文字本身具有的魅力。少了圖畫的穿插點綴反而使他的文字更富含想像空間,在閱讀小說的過程中,總不禁猜想法蘭斯瓦.普拉斯如果要再度把它的文字具象化會是何種模樣,例如:嗜酒如命瘋癲任性的嗶嗶鳥、外冷內熱的皮鼻人、像天使也像魔鬼的庸恩、終年熱氣沸騰的鐵院、陰森悽厲的安苦的國度、留著一頭烏黑秀髮的蝨子堡女王莎絲琪亞、充滿慈悲與智慧的接骨師老布拉茲,還有,在十二省這個奇妙國度無所不在的飛移關卡……
《飛移關卡》中出現的各式各樣的角色、場景、建築物都極富特色,似是以現實世界為基石打造的幻想世界,蘊含濃郁的中世紀歐洲色彩。主人翁關安從自己的故鄉被死神馬車載往未知的十二省,一個脫離他常軌認知的世界,但其中人性善惡的搖擺不定、瞬息萬變,卻是與現實世界如出一轍。他在飛移關卡飽嚐背叛的苦楚,傷了又傷後還是得重新爬起來,活下去是為了返回他日思夜念的家鄉,他在這歷經黑死病的大災難,另一邊的世界則是慘遭戰火摧殘,十二省的種種都像是現實世界的終極隱喻,只不過法蘭斯瓦.普拉斯編織的奇幻世界既迷離又瑰麗,在人性的詭譎冰冷下,仍不乏一點點純良的善意與微笑,在安苦的國度仍有和煦朝陽。在大戰的陰影之下,現實世界或許沒能如此美好。說不定關安是幸運的!
2012年8月18日 星期六
永遠的悲憫情懷--側記白先勇
滿載著懷舊氣氛的相思李舍茶館裡,他臉上綻著笑意,一抹夏日斜陽透進落地窗,在他身後形成氤氲光景。他來這總點藍梅果茶,相思李舍用的茶葉是頂極的東方美人,茶葉本身蘊含著淡淡的果香。同行的人說他前不久感冒,是否該喝熱的?他笑著說自己感冒好了,他要點冰的,夏天嘛。
當同行的人問起他與崑曲的淵源,正在喝水的他頓時神采飛揚。從他向來觸動人心的文字中很難想像如今他神情的活潑樣貌,原以為懷著悲憫眼光描寫社會底層小人物苦難的他,會是比常人多一分滄桑。
像是回憶近在眼前的往事般,他說第一次看崑曲是在上海美琪大戲院,那是抗戰勝利後的第二年梅蘭芳回國首次公演。當時年紀小並不懂戲,但《遊園驚夢》中〈皂羅袍〉的曲調美得令他難以忘懷,深深印在記憶中,悄悄埋下和崑曲結緣的種子。
第二次再看崑曲,已經又過了四十年。一九八七年他重返上海,正巧趕上「上崑」演出《長生殿》的最後一場。當時由蔡正仁、華文漪分飾唐明皇和楊貴妃,散戲後,他仍癡癡不捨離開。除了表演精彩動人外,最令他激動的是文化的復甦--中國精美雅致的傳統戲劇藝術「崑曲」遭罹文革浩劫後還能在舞台上綻放光芒,讓人感嘆文化力量的深遠。像這樣的文化勢必得好好傳承下去的。他意猶未盡跑到後台向劇團請教,越談越起勁,於是臨時起意自己作個小東請大家吃飯喝酒。那時在上海要找個吃飯的地方不容易,想去的飯館都客滿了。最後劇團因為認識上海越劇院的經理,於是能在「越友酒家」安排一桌筵席。但那其實是他的老家「白公館」。團員們都知道,深怕他去了觸景生情。但他本人倒是不介懷,反而覺得有趣,裝作以為他們不知道。近四十年沒回來,首次回來請客居然是請在自己老家,吃飯的地方剛好是他小時候常玩耍逗留的一間小廳,簡直人生如戲,像他筆下的小說〈遊園驚夢〉一樣。
同年他也去了南京,睽違四十年的故都。由於久聞江蘇崑劇團張繼青女士的美名,特別託人去向她說情,希望能看她演出一場。演出當晚他和南京大學的兩位戲劇前輩一同前往,他們熱烈談論著中國傳統文化的興衰存亡。沒想到張繼青當晚演的戲碼是《遊園驚夢》,在張繼青已臻爐火純青的表演藝術之外,更令人感嘆的是人生境遇的無常。他固然沉醉在張繼青出神入化的演出中,跟著家人從重慶飛往南京的記憶也緩緩甦醒--那時抗戰勝利,劫後餘生的六朝金粉處處蕩漾著喜悅,兒時的他也忍不住受到感染……臺上張繼青扮演的杜麗娘正巧唱著: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離開南京前他特別宴請了南大的幾位教授和張繼青,並請南大幫忙代辦張羅,好巧不巧他們選中位於南京東郊梅嶺林園路上的「美齡宮」。「美齡宮」當年是蔣夫人別墅,現在對外開放營業。在宴席間他只感四周環境的熟悉,突然驚覺這裡他來過,如今是舊地重遊。孩提時,蔣夫人宋美齡曾在這舉辦聖誕節派對,他和母親、四哥一同赴宴,美齡宮的客廳擠滿了大人和小孩,充斥著節慶的歡愉,熱鬧非凡。他現今在席間一邊和南大教授們敬酒,一邊遙想這段往事,深感時空的錯亂。蔣夫人的臥室至今仍沒甚麼變動,但一切已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空蕩著的別墅靜悄悄地難掩寂寥。
*
二○○○年他在美國聖芭芭拉的居所感到胸口煩悶,猛然聯想到他家族的心臟病史(他父親白崇禧因心臟病發猝逝),他在住所附近的小斜坡道上蹲下來靜靜不動了七分鐘後才舒緩過來,隨後立刻播打電話掛號,預約明天去醫院檢查。但首次的檢查過程並不順利,會診的主治醫生沒把他的情況當成一回事,只開了藥就把他打發走了。但時隔沒多久他又於自家後花園再度發作,這次他不敢輕忽耽擱,立即掛急診叫救護車,急診處的醫生看診後沒多久立刻幫他安排住院開刀。他輕輕淡淡地說,要不是遇到這位醫生他早不在這了,上天留他一命必然是他在人世尚有未竟之業。於是他起心動念要完成一直念茲在茲的崑曲復興,和撰寫父親白崇禧的傳記。
由於崑曲自古以來都是師徒制,他首要挑戰就是把以前的老師傅都找來,請年輕演員向他們拜師,用最傳統的中國古禮。偏偏這些老師傅都不再收徒了,他費了幾番苦心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們。
他帶著他的青春版《牡丹亭》跑遍全世界,從中、港、台、澳門、美國西岸到法國巴黎……巡演了兩百場,引起熱烈迴響。他說有一次他們到北京大學去演出,戲散後學生們仍不肯離去,數百名學生都想再見他一面,和他握手。有一位北大學生對他說:「白老師,謝謝你讓我們看見這麼美的傳統,謝謝你把美帶來這!」此時他裝出得意的神情,向現場在座的我們說,就是等他們跟他說這一句話。
崑曲之美揉合了音樂、舞蹈、文學、戲劇這四種形式,是一門非常精美高雅的藝術。崑曲是最能展現中國傳統美學抒情、寫意、象徵、詩化的一種藝術,能以最素樸的舞台表現出最繁複的情感意象。為了讓現代的觀眾能快速浸淫在崑曲之美中,他製作了青春版《牡丹亭》,保留原始文本的情感精神,經過適當的改變和整理,提高現代觀眾對崑曲的可接受性,並在傳統之上創立新的藝術格局,例如添入董陽孜老師的筆墨為景,讓書法和崑曲的華美詞藻、水袖舞蹈、優美旋律形成完美的結合,更顯意境深遠悠長。
每次演出後,他必定召開檢討會議,團員們都戲稱他比獨裁者還要獨裁,任何事都能拿來挑剔。他笑著說:「我可以包容世間任何事,但藝術不行,我自己對藝術的要求與堅持是不容妥協的!」
他喝了口茶,談起自己在崑曲發源地蘇州遭遇的困境,當地政府對這門傳統藝術並沒有多少興趣,也未表示強烈的支持意願。他四處奔走、募款、演講,他說現代的中國人心靈上總難免有一種失落感,畢竟歷經文革浩劫,許多美好的傳統文化都被硬生生連根拔起。而崑曲是其中一種,他認為應該使它的藝術生命延續下去,讓舊時代的美好文化能在新時代裡漸漸復甦。他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能喚醒大家對文化的保護意識和愛惜心,畢竟這是人類文明最重要的資產。
……他接著講關於返鄉的記憶,包括他對桂林米粉的愛好,他宣稱一次都可吃下五斤之多。每次回到桂林,三餐都吃米粉,或許那是一種填不飽的鄉愁所致。連在他的小說〈花橋榮記〉中都有不少關於桂林米粉的掌故。他談起母親和姐姐,神色流轉中滿溢著愛憐之情。他說母親是個生命力旺盛的人,只要她下定決心要做甚麼事,任何人都勸阻不了她。譬如說他們夫婦剛結縭第二年,北伐開始,母親跟隨父親由南至北,某天母親在上海聽到父親在南京陣亡的錯誤消息,火速拉著他表哥開車趕往南京,途中遇亂兵圍車、爬戰壕衝過封鎖線,父親見到母親後大吃一驚:「你怎麼來了?」簡直巾幗不讓鬚眉!
他小時候和他的三姐特別親,他說三姐是他們家中的天使,即便後來她患了精神分裂症,也仍然本性善良,懷有菩薩慈悲心腸。她的病是他們最深沉的痛,也是最甜蜜的負荷……
最後,他說自己寫作是希望將人類心靈中無言的痛楚轉變成文字;藉由崑曲表達出人類心靈中感受到的,說不出的美。
他是永遠懷抱著悲憫眼光憐看世間的白先勇。
2012年8月10日 星期五
2012年8月7日 星期二
素樸單純的美好--《日日.中文版 No.1》
這本薄薄的雜誌素樸單純,不似時下眾多雜誌總為了滿足患有資訊焦慮症的現代人,將文字、圖像、廣告……甚至在版面塞不下的內容就放一個QR Code讓人連上無垠網海,以務必要讓整本雜誌版面一絲一毫都不浪費為最高守則,寸頁寸金一樣。
但《日日》常是一頁就只有一兩張器物的圖片,配上幾句淡淡的說解。或許一只茶碗的背後藏著豐富的故事,但有時全說盡了反而減損許多茶碗單單放在桌前供人觀賞與想像的趣味。與器物保持剛剛好的距離,在賞玩與日常使用的過程中也能漸漸感受到器物原初的溫暖。
《日日》中文版的誕生像是不經意擦出的火花。四位好友假意聚餐,天南地北的聊,最後才提及這本雜誌。《日日》日文版也是四位好友的促成,從尋常生活讓人感覺幸福與溫暖的點滴著手,舉凡每天吃的飯菜、器皿雜貨、食材、手工藝品到小小的早市、具有地方風味的特色餐廳,《日日》關注與凝視的都是這些日常生活的風景,微小平凡,但也充斥著我們的每一天。《日日》中文版相較之下,更隨興愜意,更添入了屬於自己的風景。
《日日》中文版第1期除了收錄日本版第1期與第2期的內容外,也收錄了吳念真和傅天余兩位不同世代導演的對談。談彼此與咖啡的第一次接觸、喝咖啡的習慣、咖啡讓人「心臟怦怦跳」的美好與興奮。還有令人也想忍不住探訪的「老吉子」茶館,想喝夏日當令、散發清香的東方美人,並期待著老闆鄭先生在雲南西雙版納親製的滇紅(雲南紅茶)趕緊完成,畢竟夏日炎炎的午后仍長長地在等著。
2012年8月2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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