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30日 星期日

旅行的意義--吉田修一《那片藍天下》


人們是為了甚麼目的而想去旅行的呢?或許目的從來不是旅行的意義,而是過程。因為沒有翅膀,所以總嚮往在藍天自由翱翔,在飛機上覺得平日的喧囂逐漸遠去,離天空更近了些,此時輕閉雙眼向天上的神明許願,他們是否比較容易聽見呢?

隨便搭乘一班飛機,前往全然陌生的地點,再回來時,也覺得自己煥然一新。在旅程中發生和旅伴賭氣吵架因而暫時分道揚鑣的插曲,卻得到意外的相遇,或許不會再碰面,但成為在人生路途上常被反覆想起的一段回憶。

旅行會成為現階段尷尬彆扭戀情的潤滑劑嗎?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一前一後步行在異地的戀人,牽著手,想著年紀的差距,拉近心的距離。獨自前往已分手戀人常去的國度,昔日戀情仍在,想去而現今未能同行的地點。望著車窗外的風景,想不透分手的原因,但突然理解對方為何如此喜歡這個國家。自己現在也可以自信滿滿地說喜歡這個國家了。「有一些關係,是結束在想著哪裡好,而不是哪裡不好吧。」

總是在密友們照應下的旅行是令人心安的,但看到旅遊書上美麗的沙灘照片時,忽然覺得若是自己一個人在那,或許可以有所改變,關於現在的自己。在眾人的擔心目送下,獨自踏上旅程,相信今後一定能一個人完成一切,畢竟是自己的人生,而且並不孤單。

許多改變,各式各樣情感的理解,對人生的困惑、現況的不安,哪怕只是一種習慣或嗜好,都在旅行的風景中進行著。

在吉田修一走訪曼谷、寮國、奧斯陸、胡志明市、瑞士六個地方所寫下的旅遊散文中各自穿插著兩篇小說,虛實交錯自然得如我們呼吸起伏時胸膛的擺動,都市人的孤單與鄉愁在這些平凡的旅程中,在吉田修一的筆下,得到了片刻的溫柔。吉田修一說:「有些國家從走出機場的瞬間,身體就能完全融入。天候、氣溫、身體狀況、時間帶……,或許是各種條件碰巧正好,也有可能無關天氣好壞,熟悉的城市就是可以無條件地讓人融入。對我來說,台灣就是這樣的國家。」

對喜愛日本作家吉田修一的台灣人來說,他的文字或許也是可以無條件地讓人融入的一種存在。

2012年9月29日 星期六

步出公寓大門,雨微微飄著,你撐起傘,水藍色,便利商店隨處可見的那種。你轉過頭關心我怎麼沒撐傘。我說傘忘在公司,對著前方三三兩兩在中午用餐時間走出公司的上班族的背影說,他們也沒撐傘,雨不大。你將手伸出傘外確認,隨後也收起了傘。

你帶我到你發現的新大陸,一家物美價廉的義大利麵專賣店,兩人份才五百大洋的套餐吃得我們心滿意足。

你說要到隔壁便利商店去買東西,我沒多問甚麼跟著走進去。只看到你停佇在傘架雨具旁問,要買甚麼顏色好呢?我納悶,你手上不是已經有一把了嗎?一派天真的你笑答(像是我問了蠢問題),是要買給你的,雨又大了起來,怕你淋到。我站到傘架前說,那也水藍色吧。

出了便利商店,你站在騎樓下問我要哪一把傘,我選了你新買的那把。當雨大到無法兩人並肩共享一把傘的空間時,我還有你買的那把傘。濕淋淋的同在一把傘下或許親密相依,但獨自擁有一把傘免去被雨打濕的可能,是我的幸福。

2012年9月15日 星期六

唐小宇大戰何KK


人犬激戰!?

不想一路走來珍惜的回憶沒有你


「至少有一個人,此生不會離開我,就算不愛了要死了都不會離開。然後我便可以自由去飛,然後我也會放你自由地飛。」--李維菁〈La Dolce Vita〉

他說過來給我抱一個。

我過去,抱了他一會兒立即抽身:你滿身是汗。

他嘟嚷著跑去沖澡,回來後他抱著我坐在他身上。

親暱了一陣他說: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我沒料到,但隨即否認。不是,不是。他開始說他的推測,我暗暗地佩服,到底是我太低估了他,還是傷害一個人始終是我不擅長的事。他說我承認他不會生氣,他只想知道為甚麼?

還是否認。

他更溫柔地對我說話。我不敢看他。我根本無法否認--將愛或是恨否認到底。

我淡淡地說:我不平衡,只是想報復。我不是天使。

他知道我有情緒。他說我會因他的原諒所以內疚,所以更愛他。

我說,不會。

有一個選擇是這樣,現在立刻從他家門走出去,從此生命中沒他這個人。

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

真的愛一個人為何會想恨他甚至報復他?他問。

我們認識那麼久直到現在,不可能只有愛。

但其實是我恨自己,恨太愛一個人,於是自欺欺人假裝那太多的愛是恨。

「我明白太放不開你的愛/太熟悉你的關懷/分不開/想你算是安慰還是悲哀」

在我剛進門時,他輕輕哼唱起我手機的來電達鈴。我想他也明白,我的悲哀。

溫柔的終極關懷--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


《疾病的隱喻》剝去疾病長久以來被誤解的迷思,讓真正的意義浮現,讓疾病回歸於疾病,讓在疾病背後受盡苦難的人被尊重,被看見,被重新了解。疾病使人恐懼,使人聯想到罪惡的象徵,但人們究竟是害怕疾病,還是這害怕的心理,是建築在疾病之上的種種誤解與想像--關於不了解、關於從小至大耳濡目染的道德批判……

今年七月,我們的社會仍出現拒絕麥當勞癌童中途之家進駐社區的聲音、愛滋患者仍飽受社會多數的歧視與污名。社會過度簡單解釋對疾病的恐慌,將其去脈絡化,孤立病患的聲音。蘇珊.桑塔格以無比的溫柔和勇氣揭開其中的過程,想讓世人明白,疾病讓人難以承受拒絕面對的,恐怕從來不是疾病本身。

從來不是。

這本書已經出版二十年了,可悲我們依然得討論這個議題,許多病患仍受非疾病本身之苦/罪。但慶幸我們還有這本書,如此聰明銳利、溫柔關懷地持續為我們撥開重重迷霧,儘管她已經離開了,但早已為我們留下世界上最重要、珍貴的文化資產。

「疾病並非隱喻,而看待疾病的最真誠的方式--同時也是患者對待疾病的最健康的方式,是盡可能消除或抵制隱喻性思考。然而,要居住在由陰森恐怖的隱喻構成各種風景的疾病王國而不蒙受隱喻的偏見,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寫作此文,是為了揭示這些隱喻,並藉此擺脫這些隱喻。」--蘇珊.桑塔格

2012年9月9日 星期日

【2012誠品書店舊書拍賣會】書的殘響


【2012誠品書店舊書拍賣會】開展前。



【2012誠品書店舊書拍賣會】開展後(誠品信義店營業時間過後)。

2012年9月6日 星期四

倖存者之書--賴香吟《其後それから》


一位早慧作家之死撼動了她的同代人和整個時代,她離世後聲名鶴起,遺作陸續出版,生前作品屢獲大獎。她的名字迅速成為臺灣同志文學的代名詞,被高高置於文學的神龕中,世世代代的文藝青年都一定會聲稱看過她的書--她是暴虐的憂鬱的主宰,並付出所有最誠摯的愛。

她在她死亡的陰影下失語了十五年,曾一字一句校訂著她遺留給她的日記。將所有傷痛書寫下來並無法讓自己痊癒,就算好了,也已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這是用生命竭盡所能換來的一本書,生者終於開口,用淡淡的語氣告訴大家活下來的人是怎麼「活下來」的,而其後的種種令人揪心刺痛,掩卷不忍。

「我也會這樣忘記五月嗎?人間短暫的分離並不可怕,即使我們也會隨著分離的時間漸漸記不清那個人的臉,但是,總還有一個新的,甚至永遠不變的臉等在前方,只要你還有機會,還願意去看他,他就在那裡。即使分離三年,五年,或是更多,多到記不清楚那人的臉,但不須要為記憶的失去傷心,因為這個人的記憶檔案總還是在的,即使分離,都是一種新的記憶。然而,死去是不一樣的吧?記憶不會再增新,而只是現有記憶不斷地重複,不斷地更改,甚或不斷地遺忘,遺忘是再一次失去……」

這是今年最好的一本華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