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捷運上讀著夏目漱石的《玻璃門內》,快到站時緩緩將書闔上,突然發現坐在對面的男女正笑著竊竊私語。他們似乎是偷看著我在笑,隱約察覺那笑並非帶著純然的善意。仔細盤算當下的自己應該並無惹人發噱之處,還是在捷運上,沉醉於一本書已是一件不合時宜的事。畢竟行色匆匆的旁人常是讓自己的手指在光可鑑人的螢幕上滑動著,在彈指之間排遣候車時的無聊。
想起他說過自己不看書這件事,但這應該和我愛看書是另一回事。仍舊不太清楚該將這段感情安放在回憶中的哪個位置上。從2005年底到2012年,感覺也不算是多長的時間,但卻是我的19歲到26歲後半,張愛玲在《半生緣》開首寫著:「日子過得真快,尤其是對於中年以後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顧間的事。可是對於年輕人,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友人也曾說,你還年輕。或許真是這樣吧,當突然哪一天,莫名其妙覺得自己老了,可能就真的老了,所謂一夜白頭說不定是這樣。人不是慢慢變老的,是突然變老的。在自己變老的那一天到來前,可能還會嘆著自己曾和他有過一生一世的感情,如此愚蠢。
前陣子對他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但萬沒想到他寬容了我,還說我會因此更愛他。
當下只罵他是混蛋。
最近心中常浮現一個念頭,比不可饒恕還醜惡的念頭。但友人勸著,只怕最後傷了自己。於是我聽了進去,出於自私的緣故,生而在世,還真的無非是天天丟醜。
夏目漱石在〈玻璃門內〉內寫著:「公正的『時間』會從她手中奪走那至貴的寶貝,但也會使她的創傷漸漸痊癒。『時間』讓熾烈的生的喜悅朦朧而恬淡,與此同時,它也在努力使眼前隨同喜悅而來的活生生的痛苦得到解脫。」但漱石說自己是一個篤信死比生可貴的人,他為了幫助眼前認為「活著比死痛苦」的小姐所以這麼說。「我想,即使奪取她心中篤愛的熾烈記憶,也要讓『時間』抹掉從她的創傷處淌出來的鮮血。」最後他也承認「這種做法明白無誤地證明了我在具體行動上是一個凡庸的自然主義者。我至今還在用半信半疑的眼光凝視著自己的內心深處。」
〈玻璃門內〉是夏目漱石逝世前一年寫下的隨筆,距今約莫已是一百年前。即便時間終究會帶走一切,但有些不朽的美好仍會留下,突然慶幸現在能看到漱石這些文字,覺得即便自己醜惡的活著,也無所謂了。
返家前在自家附近的便利超商買了一大堆零食。店員結算總金額前拿起我買的一瓶冰結白桃酒說,葡萄口味的也很好喝。我忍不住和他相視而笑同聲出口,我(你)喝過了!
今天的酒喝起來一定會很甜(這酒本來就很甜),自己一個人喝酒,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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