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28日 星期三

她不能移山,但她已發光--《三生三世 聶華苓》


「我是一棵樹。根在大陸,幹在台灣,枝葉在愛荷華。」--聶華苓

電影《三生三世 聶華苓》的內容大部份出自於聶華苓的回憶錄《三輩子》(聯經出版),走過時代變動的大風大浪,聶華苓舉重若輕地用淡雅的文字與三百餘張老照片,完成這本交織歲月和回憶的對照記。聶華苓在回憶中提及一些事件,關於自己的心情總是清描淡寫的,但從她對旁人反應的描述來看,卻因此顯得深刻。聶華苓的回憶錄是這部電影的骨幹,但電影的影像、聲音、音樂、人與人之間情感流動的真實捕捉則是這部電影的血肉。

《三輩子》《三生三世 聶華苓》,我們得以近距離窺見時代在這位女性身上的流動與變遷,她經歷過的種種,其實離我們並非如此遙遠。或許你我未曾親至她和保羅.安格爾在美國愛荷華主持「國際寫作計畫」,群聚過數百位來自世界各地作家的客廳,但我們可以透過影片中這些作家的訪談,當他們回憶過往在愛荷華的時光,對他們夫婦倆的印象,那些真摯的情感流露具體展現了聶華苓和保羅.安格爾的人格魅力及對文學的投入和奉獻。

聶華苓說:「我的一生不是那麼順的,但都和一個『外』字有關。在台灣,我是外省人;在台灣的外省人之中,我又是一個外人;在美國,我是一個外國人……總是『外外外』的。」但林懷民在訪談中說:「他們不是在辦一個冷冰冰的學術計畫,這裡面完全是人的來往,所以我常說,在柏林圍牆被挖下來之前,那座牆,其實早就在愛荷華先被拆除了。」聶華苓雖然在影片中說自己始終是個outsider,但在旁人眼中,她已超越了一切--文化的、國家的、政治的、歷史的、種族的、語言的、思想的情仇愛恨,悲歡離合的藩籬,展現出對「人」最全面徹底的終極關懷,除了人最真實純粹的情感本身,其他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讓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蔣勳在訪談中說,當時埃及和以色列在作戰,來到愛荷華的埃及和以色列作家一見面就互扔酒杯,但經三個月交流後都在離別時抱頭痛哭。聶華苓和保羅.安格爾成就了一個讓所有人可以拋開一切,把真心話說出來彼此溝通交流的地方。

已是暮年的她說,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時光都在愛荷華這間屋子裡,她堅持要守在這裡,過完她最後的餘生,絕不進安養院。「這裡充滿我和安格爾的生活,支持我活下去。」1991年安格爾驟逝,她至今仍保留著當天的報紙,安格爾的書房和打字機也是原封不動,「整間屋子有我們和女兒、孫子、各國作家的回憶,好像時光還凝結在那一刻。」「保羅曾問過我,『有一天,留下你一個人怎麼辦?』我回答他,我們仍在一起。」

曾來過愛荷華的土耳其作家奧罕.帕慕克在《純真博物館》中的最後一句話寫著:「讓所有人知道,我的一生過得很幸福。」

相信這句話應該是對聶華苓這一生最好的註腳之一,她無比明媚絕美的一生,想必將深深觸動所有認識她或不認識她的人心中最柔軟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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