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30日 星期日

忘記並非全是壞事--岡野雄一《去看小洋蔥媽媽》


如果有一天自己忘記所有愛過的人,忘記所有悲傷的心情,忘記所有遺憾與悔恨,忘記春秋冬夏,忘記昨天,忘記現在,忘記人世紛擾、離合悲歡,忘記寂寞怨懟,忘記眼前照顧自己的這個人……

岡野雄一在《去看小洋蔥媽媽》中說:「沒關係。只要還活著,什麼都忘記了也沒關係。」

這是我今年看過最溫柔的一句話。

岡野雄一於1950年出生於長崎,二十歲時獨自前往東京闖蕩,工作、結婚生子。四十歲時面臨人生的轉折,帶著孩子回到故鄉長崎,與父母同住。岡野雄一的媽媽在爸爸過世那年開始出現失智症的症狀,情況日趨嚴重後住進老人養護中心,過著安穩的日子。岡野雄一趁著工作的空檔,一個禮拜會去看望她兩三次。遺傳到他媽媽三枝女士的體型,加上光禿禿的頭,取了「小洋蔥」的筆名。

《去看小洋蔥媽媽》描寫著三枝女士罹患失智症的點點滴滴,岡野雄一以笑中帶淚的筆觸把自己和「一點一滴慢慢忘記」的母親的日常生活畫成漫畫,藉由母親的話語拼湊想像出孩子所不知道的母親的悲喜人生,充滿了身為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深情摯愛。

岡野雄一和母親在散步的途中,遇到迎面而來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失智的母親開心地和車中的嬰兒打招呼:「你好!」--兩個生命交會,然後又擦身而過。卸下人生重擔的笑臉,和還不知人生重擔的笑臉,竟然如此相像。很快就是春天了!

「雄一啊,剛剛你爸來看我了。」

『老媽妳在胡說什麼呀!爸早就死了。』

「我變癡呆之後,你爸就常來看我。我說呀,變癡呆也不都是壞事嘛。」

2013年6月13日 星期四

因為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



萬芳在《收信快樂》中說:「你知道嗎?我花了一輩子學一件事,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但終究我還是學不會」

人生彷彿是一段練習失去與放手的旅程。我其實沒有那麼豁達,真的沒有,就像面對各式各樣大大小小或長或短的分離,我從沒有真正習慣與接受過,「不要說再見好嗎?」--但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因為明明知道會失去你,就從此不再喜歡你;不可能因為害怕自己受傷難過,就從此不再真心去愛。

終究我還是學不會,我還是學不會。

「如果我不曾擁有,那我也就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但能擁有過那些當下,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靜靜地走過一段路,吃過一頓飯,哪怕擁有的實在不多,而人生太短,但我仍會想珍惜,至少回過頭來,我能告訴過去、現在、未來的自己說:「我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
 
但終究我還是學不會,學不會因為害怕失去,就寧可不曾擁有,我做不到啊。

我寧願對自己殘忍,也想對世界溫柔,我是不是很傻?

2013年6月5日 星期三

六四x二十四-從平反到究責

夏夜的微風吹拂在廣場上,聚集在廣場上的人們不只紀念、憑弔自由的象徵,更持續叩問、追求、爭取自由的實質意義。聽聞台北和北京的天空在今天不約而同下起冰雹,六月突如其來的夏之雪是否為了呼應今晚在香港維園的燭光?

雨如淚落下。

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仍舊深陷囹圄,其妻劉霞依然被軟禁,他們聽得見世界各地人們的聲音,感受得到此刻夏夜清涼的微風嗎?

在這世界上我們還有一位正被囚禁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還有千千萬萬位反抗極權,爭取自由,卻因此失去自由之人--他們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以及那些仍然無法被知曉的無名亡魂。

沒有人可以因此宣稱自己是真正自由的。

所以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能遺忘,因為這是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時代……我們的未來。

胡佳聲援釋放劉曉波、停止監禁劉霞影片

2013年6月3日 星期一

〈不要遺忘:六四〉

 

前陣子花了一點時間慢慢看完FRONTLINE拍攝的紀錄片《The Tank Man》(2006),這部紀錄片以一張震撼全世界的歷史照片為主軸,概要講述1989年六四事件的經過、其後二十年來中國的發展,和中國在發展過程中遇到的種種問題,最後再回扣到「The Tank Man」這張照片和六四事件--一個人(象徵了天安門廣場上的所有人,所有懷抱良知與勇氣向無情的國家機器挑戰的人)所展現的精神,如何改變時代和世界的局面。

「他的一個舉動為這個世界重塑了勇氣的象徵」,雖然中共當局封鎖所有與「The Tank Man」相關的消息,但他無畏的舉動對九零年代東歐諸國的革命運動帶來極大的影響,間接促成東歐鐵幕的瓦解。

1989年的時候我三歲,自然是不知道六四事件,但對現在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壯年而言,這件事似乎是影響深遠。我很慶幸在六年的中學時光中都遇到很好的歷史老師,我在國中時為了做歷史報告,認真看完了一本有關二二八事件的專書,受到不小的震動,所以現在看到六四事件會先想起二二八事件,畢竟是在自己出生長大的土地上發生的事,有比較強烈且深刻的情感投射與連結。

各界對六四的平反與抗爭還在繼續,而又有多少被精心刻意掩蓋的真相是我們仍不知曉的,就像國中時期我鑽研過二二八事件,但直到現在,我始終懷疑仍有我無法拾掇的歷史記憶的碎片被人不動聲色,悄悄地藏匿起來(雖然我國政府在這方面極有可能故態復萌,進而變本加厲大張旗鼓……我們必須關注智財局接下來預計要做的事,而六四事件的真相從來都是由事件外部的人傳遞開來,驚動世界。在國外的新聞媒體上看見自己國內新聞媒體都未報導的新聞事件是真正悲涼的)。

隨著「六四」紀念日逼近,最近看到有人說要遺忘、放下歷史的傷痛,我覺得這非常荒謬,無論是二二八還是六四,乃至二戰德國納粹的大屠殺,都仍在轉型正義的漫長艱辛道路上,中共當局甚至不肯承認六四事件,臺灣國民黨政府對二二八事件則抱持不痛不癢的曖昧態度。這些歷史彷彿距離我們很遙遠,說真的我不太會為六四事件傷感,但看到歷史照片上天安門廣場如海浪般的人潮卻令我害怕,實在難以預料這樣龐大的集體意識會將人們帶往何方,會讓歷史走向何處,但至少在那個當下,在強大的制度與渺小的個體之間,人們極欲掙脫極權枷鎖所展現出的自由精神,足以感動所有人。

歷史不可遺忘,只因為我們一有疏忽就容易重複歷史的錯誤,畢竟人類是如此健忘的動物,這是我的歷史老師教給我最重要的事,如此簡單,如此沉重--像葉菊蘭〈不要遺忘〉中說:「鄭南榕自囚期間,他回答我的質問:「那我和竹梅怎麼辦?」他堅定地回答:『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了。』我也想說,不要遺忘,因為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你們的時代、你們的國家。」

我們不能遺忘歷史,因為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未來。

推薦閱讀:
紀錄片《The Tank Man》(在今年六四前夕已無法收看)

2013年6月2日 星期日

親愛的

親愛的:

剛剛躺在床上想起了一些事,再也無法說服自己現在是快樂的,於是我開始坐在書桌前寫信,寫著寫著心也漸漸靜了下來,時而抬頭看看臉書卻看見你的消息。

我明白你的傷痛與難過的眼淚不是三言兩語的安慰得以撫平。親愛的,雖然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緣,但已感覺他是非常非常好的人。兩個很好的人無法繼續在一起了,雖然不免遺憾,但我仍然想祝福你們的未來,儘管我無法為你或他的幸福預言。‧

親愛的,我始終相信你是值得被愛,至死都相信,雖然你可能已經不再相信了,已經太累了……我也只能祈禱時間緩和你的傷痛,然後會有一個人看到你哭會幫你擦去眼淚,自己也跟著掉淚。

親愛的,請原諒我的樂觀,請原諒我寫的這些可能根本安慰不了你甚麼。請原諒我對感情的無奈仍然了解得太少。

洪荒三疊


「我在寫這個專欄(三少四壯集)的時候希望能寫有關台東的事,這個住在我身體裏的小城。在看了楊牧寫的《山海風雨》後,頗有所感,做為一個台東的孩子,我收拾過往的回憶把它寫下。」--柯裕棻
                                                                                          


















「任何事都可虛構,除了新聞外,但不幸我們的新聞似乎多半是虛構的。」
關於散文能否虛構,柯裕棻說,我為我寫的東西負責,以不傷害任何人為原則。她絕對贊成散文可以虛構,尤其在文學獎場域裡,文學獎評審的道德不該是去揣測文中人是否即為作者--假設他寫的是原住民議題,文學獎評審不應該去想他是否為原住民,而是去看他在寫這個議題時有無破綻,是否合乎情理?柯裕棻說,自己在當文學獎評審時,若有其他評審提出「文中的我是否即為寫作者本身」時,她會立刻要求停止這樣的討論,因為毫無意義,這也不是文學獎評審該做的事。

「如果我接到文學獎評審問我是否為愛滋患者的電話,我一定立刻掛掉!不光是文學獎評審,任何人都不該問他人這樣的問題。」

在文學獎中是最允許「虛構」這件事了,因為你只需要面對文學獎評審,但當你決定要將這些文章集結出版成書時,面對的卻是廣大的讀者,面臨的是他們更嚴格的道德檢視。今天一本書賣三百元,可能是一位學生在麥當勞打工三小時的時薪,他們買你的書自然會對你有更嚴格的道德檢視,除非寫作者能有自恃自己寫作技巧極好的自信,但他們為甚麼要買這個,如何能被你說服?這或許就是黃錦樹文章中提及的「真誠」,「真誠」和「真實」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但很多人在這個議題上把它混淆了。

「假設朱自清〈背影〉裡的橘子其實不是橘子而是香蕉,我們會因為這篇文章的真實性折損而就此覺得朱自清這篇文章寫得不好嗎?說不定在這篇文章中橘子的意象更能傳達父愛的溫暖,所以朱自清在〈背影〉裏將香蕉替換成橘子是高明的寫作技巧,這也是所有寫作者都致力在做的事啊!寫作真的是非常難的一件事,尤其是將自己的作品出版成書,當自己的名字落在文章旁,那是會跟著自己一輩子的啊,永遠無從否認難以逃避的一件事,這應該是所有寫作者在下筆時就應該想清楚的!」

但到頭來,所有寫作的人最終面對的還是自己--為甚麼這裡要這樣寫,那裡要那樣寫?寫作就是一個不斷質問自己、逼問自己的過程,創作本身不該有任何限制,端看你如何面對自己,做出怎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