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5日 星期四

沒有慾望,何談自由--楊雅喆、萬金油《女朋友。男朋友》


楊雅喆導演在《女朋友。男朋友》電影小說的序中說,小說是電影的分身,電影是「姊姊」,小說是「妹妹」,劇中要角林美寶、陳忠良和王心仁在小說裡有另外的面貌與人生……「《女朋友。男朋友》就這樣有了不同的小說版本,從他們大學開始;兩個版本互為分身,互相超渡。分身在某個點離開,在結局時合體重聚。」

小說的主軸並不複雜,以橫跨三十年的時代變動為景,襯托出林美寶、陳忠良和王心仁三人之間既是糾纏拉扯也是牽絆難捨的關係。他們的青春期,在熱血沸騰集體意識的催化下眼中未來彷彿美好燦爛,高喊爭取「自由」的口號比酒精還要醉人,也比嗎啡更能助人止痛。搓揉在掌心的樟樹葉片、溫柔按壓虎口合谷穴的手、連結鄉愁的玉蘭花香……青春對他們而言是如此輕易地被召喚,像是從未遠離近在眼前一般。但當時留下的傷痕卻未能癒合,青春只是甜美的麻醉藥,讓人暫時遺忘疼痛的感覺,過往受過的傷痛卻在無情流逝的時間、被歲月偷走的夢,再加上面對時代巨輪轉動中人的無依渺小、隨波逐流和殘酷現實不斷增累的新傷口下持續隱隱發炎。

他們高喊「自由」,真正渴望的其實是「愛」。可以在戒嚴時期大談校園自主;在校園裡歡放煙火集體跳舞反抗體制和威權;在爭取民主自由只剩月光的廣場上吶喊,頌詩,歌唱……在年輕時大談遠景抱負和無窮理想還有夢……但真正渴望的愛總是錯過,難以開口彼此傷害再傷害,只能在痛苦中感受自討苦吃的愛,報復對方只為了掌控對方,沒有純粹的愛,有的可能只是一個被惦記成永恆的片段/當下:「……美寶問他去哪了?去摘樟樹葉子,天暗,看不清哪棵是樟樹,模樣像的,我都摘一點下來聞聞看,在幾個路口外找到一棵了。他的雙手捧著幾片葉子,額頭冒著汗,泛著銀色的光,美寶一手撥掉阿仁手上的葉子,我不要這些,我都不要了。」 「美寶說起這段往事,我幾乎就能想見阿仁背著月光時,側臉的輪廓,耳際的汗毛,我常坐在他的機車後座,看著這樣的他……」

小說以陳忠良的視角出發,緩緩道來、回首三十年間三人的情感糾葛,「我們這樣激烈和人世拚搏,用痛苦去反證幸福的存在,而所謂的幸福竟微小得不過就是這樣看著兩個女兒說傻話的樣子。」所有看似尋常的幸福究竟得歷經多少才能被確信,這是真的。但我們仍然會繼續下去,和我們生命中的女朋友.男朋友們;男朋友.女朋友們--

如果我們是浪向沙灘起跑
眼淚一樣都從海水裡來
只是在不同時間抵達同一座海岸
潮汐的起落
會不會激起同樣的浪花

如果我們是花,長在同一棵樹上
只是在不同季節盛開
會散發出一樣的香氣嗎
親吻是一件事
併肩走過花氣薰人的原野是一件事

遠方的竹林也偷偷抽長了
我們知道雨過天晴是一件事
彩虹是另一件事
即將走過的樹影底下
為你傾倒是一件事新芽是另一件事

所以當我們面向夜晚
所以當我們面向礁岩的海岸
地球旋轉是一件事流星是一件事
海浪都在前進著吧
讓我們繼續下去

回家的路上螢火明滅
總是有些偉大的理由吧
總是有些音樂即將從這裡誕生吧
夢是一件事,鬥爭是一件事
讓我們繼續下去

羅毓嘉〈繼續合唱〉,為楊雅喆電影《女朋友。男朋友》而作,詩朗誦版本將於電影中露出,文字版本同時收錄於電影小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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