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

預購是網路書店的優勢之一，在實體書店舉辦新書預購通常效益不大，頂多是為新書造勢的行銷手法。但實體書店現場活動的魅力又是網路書店難以企及的。

有時候我常想，網路和實體書店的消費客層／行為和行銷方式幾乎不衝突，在各自的平台為新書創造最大的效益是沒有問題的，理應沒有－－

但現實常是某本新書給了A通路獨家，B通路要求跟進，若B通路得不到，這本書在B通路的銷售能量就會受挫，讀者可能在B通路的平台上看不到這本新書。

通路本該是幫書找到最適合的讀者，爆發最大銷售力的存在，是讓書與讀者相逢的美好場域，但現在已漸漸變質了。

贏者毋須全拿，或是說若要讓出版市場回到良性競爭的狀態，書必須是最大的贏家。

毓嘉新詩集《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限量簽名版12月27日開始預購，詩集向來是出版市場的票房毒藥，但毓嘉從沒放棄寫詩，背後更有一直力挺他到底、不離不棄的寶瓶文化。他即將在寶瓶出版自己的第五本書，十年了，這是我看過出版社與作家最動人的關係。在出版市場衰頹的年代裏，毓嘉是我的期待，十年來，他每次出手都更進步，他的詩更像是時代的道路，現在一本詩集若能賣完首刷已算暢銷，但毓嘉寫的每一首詩最後都會成為這個時代珍貴的文化資產。

還記得去年12月7日在誠品信義店三樓Forum的神奇夜晚嗎？我不曾看過一位未滿三十歲的作家能單純用他的文字召喚並感染如此多熱情的臉孔。我還記得毓嘉當時有多緊張。

十年來，毓嘉每一場新書發表會我從沒缺席，2015年1月10日下午3點在誠品信義店三樓Forum，希望這次的人潮會蔓延到現代中文創作區，畢竟，傳奇從來不是單靠一個人完成。

離職

我今天正式從博客來離職。

主要原因是不適應、不適任。

當然有更多枝微末節的感想，我相信未來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整理與消化。

我太急，太過勉強了，有時候其實原地踏步也無所謂，不要前進也沒人逼你。

我向來對未來沒有任何計劃與安排，說好聽點是活在當下，講難聽些是沒有明天。

我一直把工作當作是逼迫自己好好活著的支柱，因為我沒有夢想、理想，現世已經沒有我欲求的任何事了。

我甚麼都不想要，都可以不要，但好好活著是對所有愛我的人一定得做的事，因為我不想讓他們傷心。

我還能說自己活得像個人吧？

我會完全不想任何關於未來的事（工作）一陣子，可能去表弟和室友工作的火鍋店當洗碗工掙點生活基本開銷，或回去老東家問有沒有英文書介譯寫的案子。

唯一遺憾的是暫時無法幫年輕一輩的作家朋友（以及同業）們做更多事（但我沒有要退出秘密讀者，2015年對秘密讀者非常重要，敬請期待）。

雖然我已經忘記身為讀者最純粹的快樂是甚麼，我甚至已經不看書了，但我相信台灣的出版業沒多久會再重新擄獲我這位讀者。

先於此謝過所有可能的問候與關心，大家從以前到現在對我的照顧與包容，我只覺得自己愧對。

最後，謝謝博客來，給了我這麼寶貴的工作機會，即使時間短暫，卻讓我得到了一輩子的收穫，是我自己沒能好好把握，更讓我終於狠下心賞自己一巴掌，不要再把工作當成逃避尋找活著的意義、人生目標的藉口。

回家後，我得到這碗湯圓，今天是冬至，希望大家都能事事圓滿。

我可以想你一輩子嗎？

很久沒有失眠了，你知道我向來好睡，是年紀也差不多到了嗎？最近好冷，你要多穿點，冬至記得吃湯圓。我換了iPhone 6，銀色；也換了工作，從誠品到博客來。

你好嗎？你現在過得好嗎？

好幾次我都告訴自己要忘記你，如果能夠忘記你就好了，你應該也會希望我忘記。

但我老是做不到，總在最脆弱的時候思念你，我好想你－－但不是現在的你，而是曾經和我在一起分享喜怒哀樂、共度春夏秋冬、歷經人生大小曲折與磨難的你。

請原諒我還是長不大，我真的很任性，我想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活著好難，謝謝你無條件給過我那麼多美好的曾經和值得珍惜的回憶。

我可以想你一輩子嗎？

工作小記：2014博客來自然科普展

進入撞牆期，外加忽冷忽熱的天氣，時常沒來由覺得悶。

出社會以來，工作的內容都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旁人聽聞後都告訴我要好好珍惜與把握，說我很幸福。但我喜歡做的事也是不工作時在做的事，我不喜歡生活變成這樣（或是說我不認為自己會因此感到快樂），活著是各式各樣的困難。

在這樣的狀態下完成了這個展，核心價值來自於我今年非常喜歡的一本書－－《森林祕境》

這本書是生物學家大衛．喬治．哈思克花費一年時間在美國田納西州一平方公尺的老生林進行田野調查，觀測大自然在四季的變化，見微知著、由近而遠。花整整一年的時間在同一個地方進行觀察，即便只是光影的變化，仔細想想真是美如詩畫的一件事，現代人被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龐大的資訊量逼迫得難以喘息（或許只有我），早已忘記了何為「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以及時節更迭、生命演化予人的純粹感動。

在重新思索人與自然的關係之前，我總想起《阿拉斯加之死》這本書，克里斯．麥克肯多斯的心情，我沒把握說自己真能明白，但若有那麼一點點靈光乍現的時刻存在，我想成為他。

【2014博客來自然科普展】

同場加映：相信的力量，改變成真？

工作小記：失控的資本主義，動搖的民主基石

我在博客來的第二個書展，雖然規模很小，但由於是為了搭配2014年度壓軸大書《二十一世紀資本論》（衛城出版），在想書單方向時死了非常多腦細胞（是說我現在腦容量越來越小），真要拉長思考軸線，「貧富不均」可以延伸太多，但現代人資訊爆炸、資訊焦慮，我希望能更聚焦看待這個問題，同時又拉一批書試圖提出因應之道，最後請出馬克斯壓鎮。這個書展沒有特別的折扣，永不下線，每三個月換一次書單（將來一定會有更多相關議題的書籍出版），只因為我愛我身處的時代，很愛很愛。

我們必須深切關心我們的時代正在面臨的難題。

失控的資本主義，動搖的民主基石－－《二十一世紀資本論》主題書展

《二十一世紀資本論》在經濟、政治和歷史脈絡下，從橫跨二十餘國、長達兩百多年的政府稅收資料中，分析全球資本的流動，為漸趨惡化的貧富不均提出強而有力的論證與解答！若私人資本的累積無益於整體社會，若政府不抑制財富的過度集中；當財富集中於少數人手中時，權力也容易集中於少數人手中，極端的貧富差距勢必徹底動搖民主社會的基石，這是我們即將面臨的未來－－

我們還有時間

在此呼籲所有台北市民，本人的戶籍在台北市中正區徐州路（現在是仁愛路），是在行政區出生長大的小孩，我知道和我差不多背景的同代人的政治態度向來就是淡漠，因為一直以來活得清靜－－但那是假象，其實只是自己以為那樣，不過從來不是那樣。

再繼續冷淡下去，最後我們可能會連自欺欺人的餘地都沒有了，11月29日，請出來投票－－不是要投給完美的人，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人，而是要投給自己願意真心相信的人，如果沒有，請投給自己。

民主最大的價值之一是這一票不管你多富裕或是多貧窮、多美還是多醜、多知名多沒沒無聞，都同樣等價，這是在貧富差異嚴重惡化的時代裡難得的真正的平等，請不要連這個都放棄，拜託不要。

即便微乎其微，任何一點點可以翻轉的機會都不要輕易放過，每一剎那的決定不僅成為歷史，更成為鋪展未來的路。

今天看到隱地寫的「寫給某作家的一封信」，我突然慶幸自己才28歲，沒有太多歷史情感的包袱，這篇寫得很好，我會放在心上繼續前進，但不回頭。

我想跟比我更年輕的人說，雖然我輩註定活在資源匱乏的時代，前人借來的幸福已成為我們沉重的債，但年輕是－－時間還站在這一邊，沒有包袱，也沒有絆腳石。未來的改變會快到連停下腳步喘息的時間都是奢侈，過去的美好就放在心上（那也不是我們的美好），讓未來成為我們自己的美好，是我們可以做到的事，也必須要做的。

我們還有時間。

工作小記：戰爭教我們的事

剛到博客來時，同事總催我要準時下班，畢竟未來不是新人的時候就幾乎不可能了，一開始準時走還有點心慌，一個月後就完全沒有這樣的問題－－不要太晚離開，不要又忘記時間。

開始漸漸習慣搭台鐵上下班，習慣一種新的日常節奏。

網路書店重視曝光資源、話題與趨勢，因為不知道下一秒讀者又逛到哪個網站去了，以前在實體書店只要外頭下一場大雨，就能把讀者留住。

現今時下一個熱門話題能被討論多久？流行越來越像是彈指之間的事。

今年一直想做戰爭的主題，沒能在誠品實現，就成為我在博客來的第一個書展，同事擔心說現在外部沒有相對應的話題，這也不是以促銷為主的書展。我說自己一開始沒想這麼多，初生之犢不畏虎－－以後包袱重了，可能也不會有這個機會與意圖。

甚麼都講求速度與效率的時代，其實和閱讀的本質背道而馳，TAAZE讀冊生活可以快速呼應選舉議題，但那些書單上的書需要花比整個選舉過程更多的時間消化與思考。從以前到現在，很多書我讀了一遍不明白，而是在未來的人生中漸漸懂得。

我也想快，一直被時間追著跑，但更想留住時間，人有可能跑在時間前面嗎？我不知道。

最近行人企畫出版的《咆哮誌》中有一段話令我莫名落淚－－

「《好讀》雖然不賺錢，但從最初全靠書店出錢，到後來自負銷售與廣告，逐年降損，在最後一刻，我們真的一年只差一百萬就能打平。」身為主編，她比誰都了解書店為了盤整獲利結構選擇停刊《好讀》的考量，但眼看著《好讀》已經站穩當代閱讀生活雜誌的領頭位置，在兩岸三地受到肯定，中國經銷商也洽詢發行可能，如今一切宣告終止，她比誰都感到惋惜。

從【戰爭教我們的事】到未來每一個我在博客來策劃的書展都留不住時間，但只要這些書能進入你們的生命中，哪怕匆匆一瞥，蝴蝶振翅翩翩之時，也是絕美非常。

即便時間最後會把一切都帶走，我還是想寫下每一句曾經愛過的痕跡、哭過的思念、看過的感動。

面對世界，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想對你們說。

九年

其實我可以不要去的，我還是去了，明知道去了回來後必定難受，但我還是去了，有時候，人真的很犯賤。

S摸著我的臉，我們多久沒見了，剛認識時你大幾？算一算九年了，你都沒甚麼變。

我有變嗎？我看起來老了嗎？

你若沒變才奇怪，多不自然。

也是。

S說我長大了，他自己卻老了。時間真是可怕。

對，時間好可怕，我還逼自己去看，練習面對時間的殘酷與恐怖，反反覆覆，由不得自己。

身而為人是逃不掉的，我也會老，但他先老，簡直觸目驚心，說話時還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但被時間帶走的，我們一樣也要不回來。

仍然同樣的房間、曾經熟悉的急切與溫暖，但他不是他了，我也不是我了，面對這一切，我們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溫柔之必要

從前身邊還有一個人的時候，任何喜怒哀樂都是幸福的，以一個人為世界的中心度日，時間過得很快，大學四年、當兵、出社會工作－－合久必分天註定，是我自己抱住他說的，緣份到了盡頭，謝謝你七年來的照顧。

他把這話讓給我說，我從來知道他待我有多溫柔。

換了新工作快一個月才想起這次沒有任何他的主意，我們已經半年沒有交換任何消息，不再參與彼此的人生。

大家問我新工作好嗎？適應嗎？習慣嗎－－我總答不太上來，沒有不好，但就像腳沒有穩穩踩在地上的感覺，少了些甚麼。

看他LINE更新了簽名說iPhone 6好看，忍不住傳LINE問他是否換了新手機－－明知故問。

好用嗎？因為我也要換。

你想買哪個顏色呢？

金或銀吧。你買甚麼顏色？

我是銀的。

手上這隻iPhone 5，黑的，兩年前連同你親自挑選的門號，首批貨一到就開車送來我家，順便在巷口前的麵店晚餐，你叫我自己玩，別問你怎麼用。還記得許多這樣大大小小的驚喜不時出現在我們的家常中。

我多希望自己記得的都是彼此之間的恨，我好希望。

兩年的時間，改變好多事，多少事改變，但怎麼都不改變一點我對你的思念，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工作小記：電子報

編完人生中的第一份電子報，逐漸理解經營網路書店花費的心力在哪裡（相信未來會有更深刻的體會），那些看起來精緻的頁面背後都需要龐雜的人工，實體書店運用空間和陳列營造讓讀者與書相遇的美好溫度，網路書店則是希望讀者的眼光可以在頁面上停駐久一點－－你再多待一會兒好不好，我還有話想說，那些沒說完的、更多你會想知道的，都在這些書裏頭了。

人文科普報

〈謝謝，誠品書店〉

有時候，在書店裡碰到找書的讀者，他們大部分會問：「那本書放哪？告訴我，我自己去看。」通常，我會慢個幾步，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後－－有時候，是晚個幾分鐘再走到自己剛剛指引他們的地方－－如果他們已經找到了，我會比他們還高興，微笑以對；如果沒有，我會陪著他們一起找，同時圍繞著關於書的話題，閒聊幾句，說不定從人文區逛到文學區，再從文學區繞到藝術區－－

有時候，不管無形有形，我在誠品書店得到的總是比付出的更多。

今天是我在誠品書店工作的最後一天，在信義店日以作夜三年五個月與書相伴的夢幻時光即將劃上句點，我無法說自己捨不得，但聚散有時，何其有幸出社會第一份工作就在誠品書店，還記得面試時被告知別對在誠品書店工作抱持太美好的幻想，進來工作後才發現這裡的人對理想的堅持高得超乎常人想像，我會永遠敬佩在這裡工作的人們，無論過去、現在、未來……

謝謝所有在工作上曾給予幫忙、指教的主管與同事們，你們讓我認清自己的不足與發現自己的可能性。

謝謝所有合作過的出版社夥伴們，你們讓我感受到對於書最鍾情的堅持與執著：關於出版，執愛不悔。

最後，謝謝所有曾在誠品書店花時間、花錢消費的讀者們，你們讓理想能持續延展下去－－遍地開花。

香港加油。

告別

今天意外得到你離開的消息，並同時知曉你的名姓，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比傑西和席琳第二次相遇還要短暫，翻雲覆雨之外的言談都點到為止，言淺意短，或許身體是彼此之間最好的語言。

我對你的了解實在太少，但輕輕在腦海中開始勾勒出你身體的輪廓，記憶忽遠忽近。你嗜吃甜食又愛笑，有一次我們不知不覺抱著睡著了，再同時醒來－－擁抱的溫度、親吻的重量、歡愛的痕跡，其實我們從未真正相識，我開始後悔沒能好好認識你，我了解的是你親朋好友看不到的屬於你慾望的那一面，若有甚麼遺憾，那也是我自私地認為沒有親口向你道別的機會。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漸漸忘記你，但願你此生不虛此行，今生的緣份，我們來世再續。

下一次，我一定要好好認識你，我想好好認識你。

大賣場裡的人類學家

我在辦公室一坐就坐滿久，但走出辦公室到書店賣場時，總會很久之後才回到辦公室。

看新書陳列／文宣／特陳是戒不掉的習慣；有時候讀者看到我的識別證，抓住我問哪本書、哪本書在哪？很少有我無法回答的時候，我喜歡帶讀者去那些書的所在位置，再親手把書交給他們；有時候平台被讀者翻得太亂，我也會動手整補一下；有時候聽身旁的讀者談某本書談得熱烈，我也會停下來看看是哪本書？是否自己也同樣重視；有時候遇到熟識的出版同業，我會忍不住帶他們逛書店（即使他們早已巡店過幾萬次），跟他們聊最近自己覺得非常好的幾本書、哪些書沒賣起來真可惜，以及更多更多關於書與書店所有有趣的事（或值得抱怨的事）；有時候我會不看書，只看人，有哪些臉孔是陌生的，又有哪些是熟悉的；有時候到松菸、敦南開會後我也不急著回信義，每家誠品書店都有它自己的個性、自己的樣子（包括在其中的讀者們），我想再多看一遍，每一遍都不厭倦－－

盯著報表數據常令人發愁，但當一個大賣場裡的人類學家，卻時時刻刻讓人輕易得到喜悅的機會。

今晚，我將耳朵借你。

李宗盛大哥說，明星是被一大群天才撐起來的，他在今年金曲獎入圍了許多獎項，若得獎他最想感謝幕後這一票我們幾乎都不認識的人，他們真厲害，他喜歡和他們一起工作。現代年輕人都急於成名，沒有人會想先把吉他練好。

他說，流行音樂反映的是那個時代，非常真實，如果說我們現在回頭聽十年前的歌曲，若都是風花雪月的事情，這就是那個時代的模樣。

他說他喜歡當製作人，因為自己做的事在時代裡能有些價值。

大哥說，「要先能說，才能唱。」馬世芳說現代年輕人話都說不清楚，我本來有些不服，但認真想想自己聽過無數場講座，光話和他們說得一樣清楚明白的年輕講者確實少之又少。

多久沒有聽到這樣一場座無虛席、從頭至尾沒有冷場，連幽默都嫌高級的對談，我真的心甘情願把耳朵借出去了。

謝謝心愉邀請我來，畢竟在誠品辦的講座我都想東想西煩南煩北，鮮少能全神專注在講者身上。TAAZE讀冊生活和新經典文化將這場講座辦得極為出色，有很多值得學習與借鏡的地方，信義學堂真是不錯的場地，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李宗盛大哥和馬世芳兩位傑出的講者，言淺意深，每一句話的轉折與停歇不僅喚醒時代記憶，同時展望未來。

今晚在場的耳朵真是幸福。

「來來來，耳朵借一下，說幾個故事給你聽。」

最快樂的一天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一件快樂的事，買一杯太甜的紅茶，在細雨中散步，不管流浪過多少張雙人床，都要想辦法開心地睡在自己的單人床上，聽一首楊乃文的歌，祝我幸福，想起最快樂的一天已經結束，曾經擁有也是會留下遺憾，人就是這麼難以滿足，永遠只能與自己的卑微和不堪共處，在下一個晴天到來之前，放聲大哭。

〈致XX年後的自己〉

XX年後的我，你現在幸福嗎？

如果你很幸福，我會感到很安心；如果你不幸福，請你想一想我，我相信你應該很久很久沒有想起我了吧……

XX年後的我，你現在還喜歡看書嗎？我很喜歡看書唷，每當心情低落、意志消沈時，我都會找一個舒適的地方，靜靜地看一本自己最喜歡的書，享受翻閱書頁的感覺。XX年後的我，我無法想像科技發展的速度，不知道那時的你還會逛書店、買紙本書嗎？我常在書店裡流連，總是忘了時間。

啊，XX年後的我，你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呢？我想你應該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吧，你不是那種會輕易向現實低頭和妥協的人，你的個性好惡分明，頗富正義感和自由精神，我想你一定做著對社會有幫助的理想性工作。

XX年後的我，我知道你一定會為了理想拼足全力，但我希望你能為自己多留一些時間，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沒有甚麼事比你的身體健康還重要，我是這世界上最關心你的人。

你現在還會和朋友們聚在一起聽黑膠唱片嗎？每次我都趁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找來三五好友偷偷溜進父親的書房裡，把他珍藏的黑膠唱片拿出來播放，除了分享秘密與快樂，更沉醉在類比時代真實溫暖的音色中，那是最好的時光。

XX年後的我，謝謝你，真的非常非常謝謝你。歷經快樂、承受痛苦，面對現實的壓力、生活的艱難一直堅持到現在，認真地活著，因為我現在也很努力的活在當下，深信現在的你也一定是這樣……人生的道路上，你一定遇過心酸氣餒、灰心喪志的時刻，覺得自己漸漸衰老頹敗，但不要緊的，請你一定要想起我，你的心可以永遠自由、年輕，因為我一直都在。

XX年後的我，我衷心期盼XX年後的某一天能和你相遇，等你和我分享你今生所見最美的人生風景。

我愛你，我全心全意愛你。

沒有煙抽的日子

25年了，有些人說這事從未發生過，說屠殺不曾存在。

有人抽了根煙因此被抓了，從此失去自由，他的青春被極權褫奪。

有時候善於遺忘是我們的本能，為了活下去－－但有些事怎麼也不能忘記，其實我希望他忘記，誰喜歡把歷史背負在自己身上，非要全世界都明白。

我是不抽煙的人，但在今天，我想靜靜地為他抽一根煙。

「當答案不夠時」

和表弟小僑一起在捷運西門站上車，在列車行經龍山寺站的途中，有一位和我們在同一節車箱中的婦人大聲地喃喃自語。

「現在人怎麼都那麼冷漠，為何還有人笑得出來？不要再笑了！」

「為了生活如此辛苦。看看警察！」

「這裡空間太小了，我不要搭捷運了，我要下車，以免吵到你們！」

有一位先生在她於龍山寺站下車前出聲關心她，她說謝謝。

當列車從龍山寺站開往江子翠站時，坐在我前方的小姐播了通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的樣子，她把手機放在膝上，無聲的訊號一直播送出去，一直一直，我突然想哭。

在每個人成為現在的自己之前，都只是一個「人」，沒有太大分別，從今而後我們還是要一起走下去。仇恨並不能帶來任何東西，但悲傷可以、淚水可以、微笑可以、一個充滿善意的眼神或是溫暖的擁抱可以，承認我們都脆弱無比，因此我們可以勇敢與堅強，只是還需要多一點時間。

不要急著找答案，請容許自己溫柔等待，即便現在甚麼都不想也好，這個受了傷的社會還需要多一點時間－－因為我們都身在其中。

「當答案不夠時」……

但願

但願有一天我們的社會能在對駭人聽聞的案件／事件抒發各種情緒之餘、在時間逐漸淡化記憶之後，還能繼續思考未來－－避免類似事情發生還要擺在更後頭，如何幫助事件中人橫渡傷痛更為重要，因為這同時也是幫助自己－－即便這有多難。

相較之下，把兇手處死實在是太容易了，但那真的幫不了任何人，幫不了任何人。

我理解所有「支持死刑」的情緒，但事情從來不是讓兇手消失後就結束了，這只是逃避事情的困難而已。為了讓我們的社會更好（應該沒有人不希望），我們不能逃避。

我不反對任何人「支持死刑」的立場，但我想對那些當兇手死去就覺得事情結束的人說－－其實你們也都是自私的劊子手，只是單純想滿足情緒而已，但身而為人，不能／不會只有情緒。

〈誠品三年記：工作到底是甚麼？〉

趙趙從今天開始留職停薪，聽說復職後可能也不會回到書店了。我還記得當初是趙趙（還有孫爸、欣怡）面試我的，雖然我一直跟人資說想去敦南書店，但一開始就被分發到信義書店，沒想到就這樣過了三年。

最近不管在工作、生活還是感情等方面，都很茫然，覺得力不從心與倦怠。

很久很久沒有好好閱讀完一本書了。我仍然喜歡我的工作，但有些細微的感受突然不見了。

我沒有對趙趙說些甚麼，覺得自己空空的，只曉得她很累，書店業績沒達成一直被責備，一直被說沒做事。

但其實我知道趙趙想做的事很多，只是信義書店真的太大了，人手一直不足，嚴重缺編（現在對賣書有熱情的人真的不多了嗎？），管理這麼大一家店真的好難，要顧慮太多的人與事，以及這家公司的精神與核心價值。

趙趙曾說乾脆我們去開一家小書店算了，也能做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我直說不要說喪氣話）。

有時候我都覺得趙趙想太多了，但不斷地自我懷疑是我最喜歡她的地方（這本書放這到底對不對啊？我覺得這些書都很好，是我們不會賣）。

沒有趙趙的信義書店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其實也不會怎樣，還是照常營運，這就是工作、組織，亦或是公司、企業），我還是會想，一直在想，我們真的需要那麼大的書店嗎？自己喜歡的書都不會賣啊（還是我們不會賣）！

趙趙說她不覺得我們是甚麼職人，某種程度上我好認同，畢竟連自己真心喜歡的書都賣不好。

趙趙在自己每封mail結尾的簽名是「趙趙^_^」，一開始看到時覺得很欠打，久了卻覺得也只有她能用這樣的簽名，始終給人元氣百倍、充滿活力的印象，一想到以後可能很難再經常看到，已經開始想念。

工作到底是甚麼呢？或許不知道比較好，比較快樂－－

愛情的盡頭

當公車行經高架橋時，我看著遠處的霓虹在雨中迷濛閃爍，想起某年跨年夜我和他在Funky，微醺的他在7-11的冰箱前趁我挑酒時冷不防吻了我，然後笑著逃開了。

有些快樂的當下讓人覺得即便立刻死去也值得。

分開後我一直避免去想過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七、八年的感情到後來形成僵局，分開讓彼此都鬆了一口氣。除了簡單的問候，我也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些甚麼，愛恨糾纏複雜到底，為了活下去，只是簡單平凡的日常生活，連回憶都成負荷－－

但怎麼可能？對，這怎麼可能？

所以愛情應該連分開後想起過去在一起的時刻也算在內，那些只有我擁有的快樂得令人想死的回憶，直到我死後，甚麼也不留下，或許，那才是愛情真正的盡頭。

我們所想像／想要的自由從來不在同一個天秤之上

「台灣的出版自由明載於憲法，但憲法允諾的出版自由卻不包括任何人出的書都必然擁有在博客來首頁曝光的權利。在通路曝光與否，跟出版自由無關，要不然博客來每天就都會有違憲的麻煩了。

所以當彭老師談到陸資運用通路影響力，積極促銷某些洗腦書來改變人民思想的時候，老師恐怕是誤會了，這些事情跟出版自由是無關的，通路要侵犯出版自由，必須要有威脅能力迫使出版社不出版敏感書才行，促銷洗腦書在定義上就是跟妨害出版自由無關。個別的書店強力促銷洗腦書根本不影響我們的出版自由，因為並沒有人阻擋任何書出版，連百分之零點一的壓縮都談不上。」

－－〈自由體系最好的防禦是什麼？－－答彭明輝老師〉

我非常同意（現在）通路無法阻擋任何書出版，根本不影響任何人的「出版自由」。

但倘若一本書出版後沒甚麼人知道，沒甚麼人閱讀，沒甚麼人買，新書期過後全被退回出版社倉庫（我超愛抓退緩／滯銷書），那這本書真的算是已經「出版」了嗎？

就像我也會思考一個問題：沒有讀者的作家算是作家嗎？（不管文筆多爛只要他的書夠賣，我們還是可以給他一個「暢銷作家」的名號嘛？）

現在出版社如何決定一本新書的首刷量？不會先去問三大通路要訂多少再回來評估最後要印多少嗎？（成本應該都抓得非常緊吧）難道有出版社會去問社群嗎？

通路真的不會管出版社要出甚麼書，因為市面上每個月幾乎有一半的新書是「無效的、不被看見的、徒勞的」，讀者可能還不知道有這本書，就已經被通路從新書平台撤下了。

現在說我們不要怕自由競爭的人，都是佔據「位置」和「市場」已久的人，我也不用說是哪些人，你們去看新書書腰／推薦序哪些人的名字被放到最大、一天到晚出現，就是了－－而且十年後可能還是這些人。

既得利益者站著說話當然不腰疼。

我認識很多七年級寫得非常好的作者，但我每每擔心他們出了第一本書後，下一本在哪裡？我們迎來這個社會有史以來最聰明的一個世代，但同時最被瞧不起。

近期發生一件事，胡晴舫新書《懸浮》因誠品25週年給其獨家首賣兩週，而被博客來封殺三個月不準上架，誠品大做下新書開賣一個月，前兩週在暢銷榜第二名，後兩週在第一名。照現在實銷外加新書期後的銷售走勢，這本書應不至於讓出版社賠錢。

那萬一沒賣起來，晴舫下一本書會不會有出版上的困難與問題、首印量是否更保守？

（現在）沒有人阻擋任何書出版，但我們所想像／想要的自由從來不在同一個天秤之上。

（我就不提通路折扣惡戰對出版造成的影響了）

因服貿引起出版自由爭論其實也是世代之爭，我覺得這樣很好，因為出版本身就是一個過於知識封閉的產業。

大家加油！

延伸閱讀：

臉書討論串

再度回應老貓的文章

〈我們的國家讓警棍落在自己的未來上〉

在爬上行政院大門前拒馬的那一刻我沒有多想，只知道要衝進去。

在臉書上先看到消息，人在捷運善導寺站（本來要上廁所）的我立刻拔腿就衝。

和群眾（我不說學生，因為不是只有學生）一面和警察對峙一面前進到行政院防守最薄弱（警力卻不斷聚集）的後門。

警察幾乎把現場所有人都當成學生，雙方的對話是純真與現實的交錯，我身邊的同學說到激動處忍不住哽咽，我輕輕撫著他的肩膀，情緒需要舒緩。有警察說自己繳的稅比你們還多。我默默不語，對話終究無效，沒有誰比較辛苦，只要知道自己為何而來。

帶頭的人開始教大家自保的方法，我們都不知道警察會怎麼對付我們，謠傳很多，但所有人心中一定都有保留，不至於是最糟的情況，我們的國家還不至於。

我們的國家讓警棍落在自己的未來上。

忍著尿意，又渴又餓，大家只知道要死守這裡，才能守護院裡的同伴，他們已經被增援的警力困在裡面動彈不得。大家都要沒事，在更外頭的人們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身旁的同學看見我的手心被拒馬磨破了皮，我說不用擔心，不痛，小擦傷而已。

大家害怕嗎？不要怕，因為我們會互相保護，不要攻擊警察，無需挑釁，他們要抬人就全身放軟，先把戒指、項鍊、手表拿下來，警察基於職責站在這，但我們不是為了和他們起衝突而來。

大家還記得我們為何而來嗎？再喊一次－－

「退回服貿，守護民主」

誰也沒有想到警棍就真的這樣打在學生的身上。

「警察，辛苦了，加入我們嗎？會不會累？」

我知道有友人在行政院上班，在他的位置和立場上一定能看見我看不到的事，我們的友誼不會為此受影響，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有很多的無奈，我也不會因為有人一直反諷抗爭行動，就不再對他傳達我想說的話。

當魏揚聲壓，江宜樺說從輕發落（憑甚麼？你是行政院長還是法官？）時，江宜樺就是我的「敵人」。

（只是鞋子破了一個洞，但更多人頭破血流，以及無數人對國家暴力的徹底心碎）

〈羞恥〉

看到表弟小僑新剪短的頭髮，覺得挺好看，三百元的價格算是非常實惠－－平常自己去中山區的髮廊剪，隨便一間都是八百元起跳的價格，只因自己總是懶，不想好好找，其實根本沒花那麼多錢的必要。

位於台北市西區的個人工作室，設計師自己一個人忙碌，要待年後才有空，請小僑幫我傳了簡訊預約，聽聞很多圈內男同志去剪，風評甚佳。

週五下班後匆匆趕去，當天下午小僑還貼心傳了簡訊來告知怎麼走比較容易找到，提醒我別忘了預約時間。

工作室隱於一般大樓某層樓的一室，樓外仍是年節熱度未完全散去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按了電鈴許久後才有人前來開門。設計師本人看上去年屆中年，但造型打扮都充滿不服時間的態勢。

裏面已有一位客人正準備洗頭，設計師招呼我在一旁沙發上坐下後隨即忙去。電視上的新聞頻道播送著讓人已然麻木的大驚小怪、人世俗濫，我百般無聊拿出iPhone，打開Grindr，正在一旁洗頭髮的客人資料一目瞭然。

等會兒一定要偷瞄本人和照片像不像，這真是揭露人們各式慾望的交友軟體－－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

聽他們閒聊的感覺看似熟稔的朋友，「你工作那麼辛苦，給你帶個麵線不算甚麼。」

送走這位客人後，設計師J一邊和我談笑，一邊要我告訴他是誰介紹我來的（J忘記小僑長甚麼樣子），他要加倍感謝人家。

一開始我聽不太明白，直說等下找照片給他看。每遇到一位新的設計師，總免不了聽他們對我的髮質品頭論足一番，頭髮也有自己的履歷表和身世，在經過這麼多設計師之手後。我的要求很簡單，俐落的短髮，好整理。於是J在幫我剪髮的同時一邊告訴我平常該如何整理，髮型是用來修飾缺點的，然後開始細修我的眉毛。

「有人說過你的睫毛很粗很厚嗎？」

『沒有，不是很短嗎？』

「你還是學生嗎？」

『不是，我都28了，已工作一陣子。』

「皮膚真好，為甚麼你們都保養得這麼好？叫我該怎麼辦？」

我覺得J對我的眉毛異常執著，躺上洗頭檯時他的手還是停不下來，可能要把人眉梢上的氣息從張狂修至柔和，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但同時他空出的另一隻手開始在我的褲襠處遊移。

最初以為他是不小心碰到，無傷大雅，但時間一久後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這眉不能被修壞了，頭髮那麼短，瀏海沒有長到足以遮掩，於是暫且動彈不得。他對其他人也是這樣嗎？仔細想想三百元真是太便宜了，剪髮修眉都是那麼細心，幾乎充滿情意。

J看上去是老了，瞧得出年紀的那種，他喜歡的型絕大多數都很難對他有甚麼真心，尤其在一切已然速食的年代，很少人經得起時間。

我還有時間，仍然年輕的身體有了反應，我不知道是否該阻止J，以不破壞任何氣氛的方式－－因為我怕他對其他人也這樣，他人何辜？

其實我對J的行為並未反感，我可以理解，我願意理解，所有最黑暗的慾望。

勃起的快感伴隨著羞恥，在J可能將更進一步前有人按了門鈴，於是一切停止，恢復正常。

我和J各自裝作無事，他只說把我頭髮剪得這樣短（我要求的）是否回家後會拿飛鏢射他的照片？

「我又沒你的照片！」

J笑了，我也僥倖繞過道德批判和價值判斷的深淵，先去問小僑吧，如果在他身上發上這樣的事，是不會介紹J給我的。

28

從出生到死亡，每增加一歲既是加法也是減法，有人說年紀愈大，個性愈難改變，漸漸我也發現自己始終固執的稜角和不肯妥協的脾氣。

開始明白自己是個充滿缺點的人，無法討好全世界，但衷心感激願意為我付出真心的人，哪怕只有一點點。如果說一個人做某件事都有所目的，但我也相信有些意料之外的緣份會在原本的算計中悄悄蘊釀與發生，無論好壞。

世界如此無情、現實與殘酷，時代在破壞中，卻仍有人相信愛，懷抱理想前進，在自私之前先想像無私。我活過了27歲，深深愛過與恨過，人生真的好難好難，但活著其實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謝謝你們，所有曾給予我善意的人們，讓我還有時間，創造更多好的改變；讓我再許更多心願，祝福我們所愛的一切。

生日快樂。